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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生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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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生氣

◎“因皆是我強求,所以懲罰我是嗎?”◎

要問在場誰最絕望,魏瑜必得首當其沖。

這短短的幾息時間,他甚至都感覺到天靈蓋上有陣陣涼氣在侵襲,當即都不敢猶豫,連忙朗聲澄清:“姑娘誤會了,在下是萬般配不上桑夫人的。”

許瑤嘴角僵硬,眼神疑惑地回頭詢問桑晚非。

恍如謫仙的第一眼美公子說話了,聲如醉人溫酒,又似山林清風,“夫人原是還未向故人介紹棲儒?”

話間,他一眼不錯地望著桑晚非,眼底蘊得情深,逼得她心慌意亂。

許瑤的眼神也慌了,變成了【你什麽時候換了口味?!!】的眼神。

是誰以前說喜歡那種愛笑的,溫潤如玉的,愛穿藍或青色的君子型男人的?

這他娘的哪點跟這個雪色貴服的神顏男子哪點符合了?!!

分明一看就是那種賊有距離感,常年深居高處,城府必然極深的那種人好嗎?!

快速收拾好震驚的心情,她趕忙退了幾步,退回到顧棲儒前面,朝他拱手示意,特別特別真誠地咧了個歉意的笑,“抱歉抱歉,大人風朗雋逸,非凡人之姿,在下一時眼拙,望海涵海涵!”

被道歉的男子微微頷首,唇角帶出淺淡笑意,端的是一副清風霽月的模樣,“自是無礙的,不必介懷,許姑娘。”

結尾說至“許姑娘”三字的時候,他順其自然半垂下了如蝶翅睫,像是抹上了層平易近人的謙和。

然而話雖如此,動人眼角處卻沒有任何笑意的紋路,甚至被傲人長睫遮擋住的眼瞳內,也只有漸漸漫展開的冰冷。

許瑤還挺驚訝的,沒想到這人脾氣還挺好。

看著許瑤憨傻憨傻地朝她表對他的誇賞之意,桑晚非仿佛看到了當時同樣被這架勢蒙蔽的自己。

呵,大蠢蛋,被騙了還替人數錢呢。

不過,顧棲儒這演技倒是越發精湛了。要不是知道他的本性,就連她恐怕也得被蒙騙過去。

桑晚非在腦子裏四處開火車,腳下的步子是一丁點也沒動過。

因而,她也就親眼看著雍容雅逸的男人離開眾人獨身向自己走近,在細弱曦光之下,發衣隨風而擺,宛若踏過塵封的時間與無際的空間而來。

在大袖下的骨勁玉手直接遞了過來,在眾人面前與她明晃晃地五指相牽。

雪色寬袖的傾覆下,裏面是抓得極緊的一雙手。

他人都在震驚顧相果如傳言般疼寵其妻,只有顧行之安靜如雞,根本不敢吱聲。

也只有桑晚非知道,擒住她的那只手又冰,用勁還大。

許瑤看著二人並肩而行的畫面,滿意地點了點頭。看起來確實挺恩愛的,晚非夫君脾氣好,對她也好,果然第一感不能說明一切啊!

要不是被顧棲儒帶著走,桑晚非必定是要回頭朝她死亡微笑的,許瑤簡直是個天坑。

一路慢行,桑晚非感覺自己的腿在隱隱打顫。

他這表現太像是疾風驟雨前的溫和平靜了。

看著顧府的牌匾在眼前上方高高掛著,她的手甚至都出汗了。

被徑直帶入了正廳,桑晚非聽到了身邊人又冷又低的天生好聽的聲線 。

“行之,出去。”

得令的顧行之立馬轉身就往外走,一點也沒聽到她心裏的吶喊——“別走!別走!別留她一人在這承受暴風驟雨!”

抿了抿嘴,桑晚非內心非常不安地保持垂首沈默。

顧棲儒總算松開了手,同時也剝下了在外面雲淡風輕的面孔,沈沈直白地註視著面前不敢看他的女人。

“我以為你又要下落不明了,又是因你那不為人知的來處。”

說這話的時候,還強抑著平靜。

待她擡眼,才像憋不住一樣釀出疑似哭音,“你告訴我……”他別過了眼,喉結開始了細微的顫抖,“我如何再等你十六年?”

退開了幾步,眼瞼也開始了顫抖,盯著她低垂的頭顱像發誓一般低語:“再有一次,我不會再等了。”

“等了一次,我屢次都想一了百了,就是你偏偏,要把行之留給我!”

細淡的血絲繚繞在眼底,他一字一句猶如血泣:“既給我念想,也給我無盡絕望。”

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,也在砸向她的心懷中。桑晚非一直知道,因為戀上她,他受了很多本不該遭受的苦難。只是,卻真實是第一次從他身上感受到這麽激烈的情緒。

“我,對不起。”她想解釋,但解釋來解釋去終究落個“非她本意”四字,她也說了無數遍了,索性直接道歉了。

眉眼都融著痛苦,他勉強笑了聲,滿是悲愴的意思,“你可還記得,曾允諾過我的……”

哽咽聲讓他顯得很可憐,撐著最後的傲骨,顧棲儒壓著成堆成堆的心思,低聲對她緩緩說道:“你食言了。”

“因皆是我強求,所以懲罰我是嗎?”

“魏家的人當真那麽好嗎?就魏覆那個小子,你奮不顧身也要先救他!”

說完自己率先撐不住了,因找她一夜,本就沒有服藥,又受了一夜在腦子裏瘋狂盤旋的猜想折磨,臉色蒼白得幾近身上雪身衣衫,踉蹌幾步後扶著桌案才站穩身子。

桑晚非嚇得連忙動起來,扶住他的手臂,把他按在了椅上。

顧棲儒在氣頭上,拒絕她的靠近,氣得揮開她伸過來的手,兀自掐白了指尖死死按扶在椅背上,紅了一片的眼尾眼瞼,勁勁地瞪著她,恨言:“你當真以為,咳,本相受你支來使去,咳咳……任魏家那點伎倆之人在眼皮底下跳來跳去,是他手段了得嗎?”

確實,自少年郎時期便運籌帷幄智者無雙的子珩公子,乃至高坐朝中伴君之側的重臣之位的顧丞相,看魏瑜類人的所謂君子策略,不過是掌中的輕淺游戲罷了。

好歹也是參與過政事,輔佐過如今天子登座的人,桑晚非自然知道論計謀策略,明的暗的也幾乎沒幾人玩得過他的。但這話放到現在這個情況來看,她當即就意識到,顧棲儒要幹點什麽了。

因他這話而起的猜疑不過是在腦子裏轉了一圈,立馬,桑晚非就像被驚雷當頭劈了一樣。

遭了,魏瑜和魏覆這回真要完犢子了!

想到這一茬的一瞬間,桑晚非都快急慌了。他們受的是無妄之災這一理由她都不想了,關鍵他娘的魏覆是氣運之子氣運之子!!

按道理氣運之子一般不會輕易死翹翹,但是顧棲儒這人又不能按常理算,要是魏覆真被搞死了,大家只能一起陪葬!

她又不能跟他說這一機密,顧棲儒又不是個仁慈的主,下手狠得要死,多少年了還能死咬不放過,這局面到底想讓人怎麽走?!!

竭力冷靜地眨了兩下眼,來不及多言,她走到正廳一側,劈手拿起刀就要往外趕。

“你敢!”

聽到他嘶啞開口,桑晚非閉了閉眼,仍然邁開腿要跨出貴木門檻。

“你敢跨出去,我此生,咳,都不會再見你!”

這般威脅的話一出口,桑晚非被逼得停住。她只能回頭,卻望見放話的男人比她慘。

本就膚白,又為她此前的失蹤殫精竭慮,失了面上一層血色,獨留美異眉眼漆黑得緊,赤色淡浮在眼周,染得他跟個流落紅塵保受折磨的精怪一樣。

一點也不仙了,也不見權相的高不可攀了。

定定看了他一眼,桑晚非最終認輸,喪氣地扔回了紅黑紋佩刀,“他們不能死,顧棲儒,你知道嗎。”

“其中緣由,我不能說。再者,不管是魏瑜還是魏覆,我都與他們沒有多大關系,之所以一再攔你出手,也是因為我覺他們無罪罷了。而且,今朝救那魏覆,也是因為他體質特殊,許瑤和我因為身份原因會下意識救他,你不能因為這樣給他定死罪啊。如果你有危險,我肯定也會下意識救你,與他不同,我是愛你才會第一時間奮不顧身救你,他不是,只是因為他體質特殊啊,這又不一樣,我說了多少回了,我明白你身居高位久了,容不得半點威脅存在,但是你能不能為了我,就讓一點點啊!”

垂頭喪氣說了一大堆不見條理的心裏話後,桑晚非擡頭,“所以,你能不能放過他們啊?”

沒辦法,顧棲儒都這樣威脅她了,除了曉之以情動之以理,她壓根沒轍。

聽完這話的顧棲儒靜默,束發白衣堪比天上仙,除了眼瞼似乎還有紅意盤旋,臉色神情都已經趨於不見喜怒了。

時不時瞥他幾眼的桑晚非,還分心多想了下,不得不說顧棲儒當丞相這十幾年不是白當的,剛還大悲大怒成那樣,嚇得她一陣一陣的,現在就又跟個玩謀略的老條子日常一樣,一點也看不見異象了。

“求你了,顧棲儒。”

真沒辦法,沒人腦子玩得過顧棲儒的,除了他自己甘願,不然誰都奈何不了他。

不過,她哄他說的話就沒幾句是過了心的。這顧棲儒何嘗不知道,他低哼了聲後垂著睫看向兩人衣擺擦交處。

這疑似松動的樣子讓桑晚非眼睛一亮,像得了信號的貓一樣,硬生生拱到他眼下,讓他低垂的視線被迫落到她面上,歪著頭輕聲請求:“棲儒啊棲儒,你大人有大量的啊……”

小心翼翼地盯著他面容,試圖看出點更大的松動跡象,嘴上當然也沒停:“生氣對身體不好啊,我這次真是意外,別生氣了啊……”

桑晚非發誓,這輩子她都沒這樣哄過第二個人。

真是上輩子的冤家了。

桑晚非的耐心並不絕佳,因而哄了幾句話後,就又起了沖出去幹脆打一架武力救人的心思。

而就在她手撐在椅子上用了些勁,眼風也開始往扔刀處瞥的時候,一旁白皙如玉的指節叩了椅臂三聲。

應聲間,一道黑影躥到了二人足下。

桑晚非見此一喜,下意識松了點手,好家夥,顧棲儒這是總算松口了哇!

瞥見她眉梢溢上的喜悅,顧棲儒反倒突然不開口了。

等了半晌,沒等到身旁這人的吩咐,桑晚非轉頭狐疑盯他側臉,幹嘛,中途反悔了?

一只骨節修長有力的手被攤出來,指尖自然蜷起弧度,就跟個白玉精雕一樣展在她眼下。

不聲不響的,傾城之姿的公子看向她。

桑晚非試探性地搭上自己的手,還貼心地伸進指縫,抓了抓他微涼細膩的手。

是這意思吧?總不是她想岔了吧……

事實證明,她確實想岔了。

“印鑒。”

她這茬意外之舉逼得顧丞相只能出聲提醒,除卻剛搭上那一瞬眼波的碎開流動,他的眉眼再不見半點波動。

總該有點長進的,心內再被灼燙,也能藏好的。

不然,她得寸進尺。

被清淩溪泉拂過般的聲音提醒,桑晚非只得訕訕收回手,尷尬笑了下後,從懷裏兜出個精致小玉章子,乖巧放回他白皙手心。

趁他收起,“你怎麽知道我拿了這丞相印鑒的?”

顧棲儒眼擡起,餘波覷她,“我怎不知你?若沒這印鑒,你怎敢就直生生莽著去?”

隨即便垂眼理袖,他姿態端儀間冷靜吩咐靜悄跪地之人:“通知知度,讓他放了魏氏罷。”

他自有千百種法子拿捏那二人,晚非如今這般求他,若不是心都要被她化成汩汩春水了,必得今夜就要他們橫死掉的。

暗遠:“是。”

尋人一夜,這番的興師動眾,自然驚動了宮中的穆九嗣。

聽完眼線匯報此事,他也只短暫沈默了會後,搖搖頭嘆了口氣。

也是,能讓顧哥哥如此失了淡然的,還能有誰呢。

桑晚非心懷大愛,她會在路邊救隨意一個受難的人。

顧棲儒冷淡疏離,外人看起來就無情無欲的,根本都不會給路邊人一個眼神。

可在情愛上,桑晚非總是顯得非常理智。

顧棲儒就恰恰相反,明顯一副情深入骨的樣子,碰見她的事就沒法冷靜。

說是報應吧,也不知道是對誰的報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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